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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邪）澹云澹雨
　　作者：言戌

 

文案
从相遇起，就注定了结局。
哪怕是平淡无奇的校园生活，有你就够了。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邪，张起灵 ┃ 配角：王月半，解雨臣，黑瞎子，秦海婷，阿宁，霍秀秀，云彩 ┃ 其它：瓶邪，盗墓笔记，同人，架空



　　听风起

　　“吴邪！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吴妈高分贝的声音几乎要戳穿吴邪的耳膜，吴邪朦朦胧胧中翻了个身不以为意道：
　　“妈，现在不还暑假呢么……等等！”
　　吴邪猛地坐起看了看了手表，上面显示的八月二十八日有些耀武扬威似的刺眼，吴邪来不及消化“今天报道”这个事实就飞速地把校服白色的短袖套上，在床尾找到了被自己□□得不堪入目的校裤，啪嗒啪嗒踩着拖鞋直奔门口。
　　“诶，小邪等等，把桌上的牛奶喝完再走。”
　　吴邪顺手拿了一块吐司塞进嘴里，一边在玄关处系鞋带一遍发音模糊道：
　　“没持见了。”
　　等到吴妈反应过来吴邪说的其实是“没时间了”的时候，吴邪已经旋风般拎着书包蹬蹬蹬下楼去了。
　　“这孩子，真是……”
　　吴妈笑着轻叹一口气，顺手把那杯牛奶放到了吴一穷面前，引来吴一穷不满的抗议声。
　　吴邪气喘吁吁地推开教室班门的时候，班主任陈文锦因被打断而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吴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教室里环顾一周，发现胖子那群损友居然连座位都没给他占，而唯一空着的座位只有学神张起灵旁边那个。
　　张起灵……那可是班里话最少的死面瘫……吴邪初一初二加起来和他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吴邪抽搐着嘴角走到张起灵身边坐下，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
　　“嗨小哥，你早啊？”
　　张起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早。”
　　吴邪的脑海瞬间被“卧槽张起灵居然和我说话了简直感动中国”刷屏了。
　　讲台上的陈文锦见状瞪了吴邪一眼，然后接着说：
　　“初三我希望同学们有新的学习状态，所以我决定根据上学期期末的成绩排名来决定座位，从第一组开始蛇形排列……”
　　班里响起一片低低的抱怨声，但也只是片刻而已，毕竟在这样高手如云的重点学校里，每个人都清晰地知道没什么公平可言。而公平的决定权从来只属于胜利者。
　　吴邪抱着脑袋想了想上学期自己的排名，好像是……第九名？
　　按照这么说的话，那自己的同桌岂不是班里的第一名？
　　吴邪想到这里，战战兢兢地瞟了一眼身边高冷的学神大人，在对方眼里成功捕捉到了“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讯息。
　　吴邪感觉，他今天似乎没睡醒。
　　“既然大家都清楚自己的排名，那么就由明天开学开始按新的座位表坐。座位表已经由张起灵同学排好了，一会儿放学时会粘贴到班门上，不清楚的同学可以去看。”
　　接下来便是些老生常谈了，大意就是鼓舞学生们在最后一年努力拼搏冲刺加油努力，班级后面甚至还新挂了一条很是鼓舞人心的横幅标语：“脚踩烟花，看天下谁是英雄。”
　　尽管吴邪对自己的新座位位置已经十分熟悉了，放学时仍是扫了一眼班门上的座位表，张起灵的字遒劲有力，倒是十分好看。仔细看才发现解雨臣和霍秀秀那两家伙就坐在自己后面，而胖子和潘子坐在这一组的最后一排，这也就意味着，按照每天向前换一排的规矩来说，胖子和潘子第二天就是他的前桌了。
　　这么看来新座位也不是太难接受嘛，吴邪扬起嘴角，心情不由地愉悦了许多。
　　“恭喜啊小天真，成功勾搭上张起灵大学霸！”
　　吴邪听着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扭头一掌挥过去：
　　“我不叫天真!”
　　胖子嬉笑着躲过，伸出胳膊勾上吴邪的脖子：
　　“咱哥俩儿虽然没同生共死过，好歹也是一起抄作业被罚的难友嘛，你这样多伤感情，你说是吧，小花？”
　　解雨臣从鼻子里哼出半个音儿表示了自己的不屑，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小花什么时候轮到你叫了？”
　　吴邪抬手抚了一把并不存在的黑线，“你还好意思说罚站那次？明明是我帮你写作业好吗？”
　　“诶对对对，天真大学霸，受胖爷我一拜！”
　　解雨臣写着一脸的“我不认识这个傻逼”迈开大步朝校门口走去了，留下胖子一个朝着吴邪依然杂七杂八地说个不停。
　　吴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一个颇有些眼熟的背影，骑着单车渐行渐远。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后，勾勒出他的背影。
　　吴邪愣愣地看着，直到胖子自说自话得不到回应伸出胖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人家学神干嘛呢？那一看就是无欲无求的高岭之花啊啧啧……”
　　吴邪一边暗自懊恼一边后知后觉地开口道：
　　“啊，你刚说啥？”
　　胖子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了然于心地眯起眼，促狭地笑起来：
　　“我说小天真啊，你是不是看上班里哪个妹子了？不过我说啊，要说咱们班的妹子还是云彩最好看，哎哎她不还是个什么少数民族呢……”
　　胖子的话被停在街边不起眼的轿车鸣笛声打断，黑色汽车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柔美熟悉的脸。
　　胖子立马止了话头，字正腔圆道：“陈老师好。”
　　陈文锦坐在副驾驶座上，微笑着向二人打过招呼，又道：
　　“小邪，快上车，今晚要去爷爷家。”
　　吴邪吊儿郎当地朝胖子招招手算作道别，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吴主任，运动会什么时候开呀？”
　　吴邪嬉皮笑脸地问坐在陈文锦旁边的吴三省，特意加重了“主任”二字。
　　身为教导主任的吴三省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活腻烦了不是？运动会嘛，怎么说也得九月底吧。”
　　陈文锦声音轻快地又调侃了吴邪几句，三人说说笑笑，车子很快就停在了吴老狗的宅子门口。
　　屋子里，大人们忙着张罗晚饭，吴邪干脆窝在沙发里摆弄起手机来。
　　刚登上小企鹅，吴邪就头疼地看到霍秀秀的头像跳动起来。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点开以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几个字还是刺伤了他的双眼。
　　天真无邪 18:41:59
　　什么？
　　咻咻咻咻 18:42:34
　　你都和张学霸勾搭上了，还问我干嘛？
　　天真无邪 18:42:43
　　……
　　天真无邪 18:42:48
　　你想多了
　　咻咻咻咻 18:43:17
　　不要质疑腐女的眼光
　　咻咻咻咻 18:44:26
　　等你们在一起了你就相信我的话了！
　　咻咻咻咻 18:44:39
　　到时候记得给我喜糖啊
　　咻咻咻咻 18:44:50
　　诶诶你人呢
　　咻咻咻咻 18:45:10
　　吴邪哥哥？
　　吴邪在心里重复着“腐女的世界我不懂”果断地关掉了对话框，想想又觉得有必要向未来的同桌打个招呼交流一下感情，于是在好友列表里开始找张起灵。
　　在翻了几遍无果之后，吴邪无奈地再次戳开了和霍秀秀的聊天框：
　　天真无邪 18:50:30
　　张起灵的企鹅号是什么？
　　咻咻咻咻 18:50:45
　　哇吴邪哥哥你真的打算听我的话了吗
　　咻咻咻咻 18:50:58
　　这么着急就交流感情我实在太感动了
　　咻咻咻咻 18:51:38
　　祝你后半生幸福！
　　咻咻咻咻 18:52:33
　　不，性福！
　　果然就没法和霍秀秀好好说话……吴邪黑着脸打算退出的时候，一串数字已经发了过来。
　　吴邪在搜索这个人时不免有些好奇，这么个高冷的人会起什么作为qq名呢，不会是“房屋出租”吧？他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很快便查到了这个人，基本资料里简洁得只有性别，而qq昵称居然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数字：370。
　　吴邪带着笑意在好友申请里填上自己的名字发了过去，还不等搪塞一下秀秀，吴妈招呼吴邪吃饭的声音就很适时地响了起来。
　　吴邪正要关掉手机起身吃饭时，手机毫无征兆地发出了滴滴的声音。
　　他有些诧异地拿起来看，发现张起灵几乎是秒回了自己的好友申请。
　　学霸都这么闲的吗……
　　吴邪想着打了个哈欠，走向餐桌。
　　吴邪回到家后也只是草草地给各科书本套了个透明塑料书皮就爬上床睡觉了，他甚至还把闹钟调前了十五分钟，以确保自已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形象不因为迟到这种小事儿毁掉。
　　当他第二天早晨不到六点就被迫爬出被窝关闹钟时，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深深恶意。
　　吴邪盯着闹钟上的数字，纠结了一下究竟是继续睡一会儿还是现在起床。
　　清晨有些微凉的空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迅速钻回了温暖的被子里。
　　本来就没有彻底清醒的意识在温度的催化下越来越模糊，他嘟囔着低声安慰自己：“嗯，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大概没什么吧。”
　　然而事实这个东西，它一向残酷得令人发指。
　　当吴邪再一次气喘吁吁地站在教室门口时，讲台上的历史老师陈皮阿四正唾沫星子乱溅地指点江山。
　　吴邪想起那老陈皮的视力似乎不怎么好，于是铤而走险，从教室后门小心翼翼地弯着身子往里走。
　　按一般情况来说，这法子是万无一失的。
　　可是吴邪显然忘了他坐在第一排这件事。
　　“吴邪，怎么又迟到？站教室后面去！”
　　吴邪动作一僵，索性直接站起来，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朝教室后面走。
　　陈皮阿四继续开讲新航路的开辟没一会儿，教室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张起灵也不是耍小聪明的人，直接从后门进来站在了吴邪旁边。
　　“张起灵？你为什么迟到？”
　　“车坏了。”
　　“哦，”陈皮阿四很是宽容地扶扶眼镜，“那就回座位上来吧。”
　　还没等吴邪吐槽一句“不公平”，就听到张起灵淡淡的嗓音：“不用。”
　　“诶小哥，你没事吧？”
　　吴邪出于对难友的同情，压低声音问道。
　　张起灵偏偏头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
　　“你怎么又迟到了？”
　　“呃，这不是起晚了吗，说起来都怪我家闹钟……”
　　吴邪不遗余力地把责任全部推卸到自家闹钟身上，一副无辜的样子。
　　张起灵听着他明显不自然的语调，也很善良地没有揭穿他∶“你家在哪？”
　　吴邪老老实实地报上住址，完全没意识到已经把自己卖了。
　　“我路过那里，明天接你一起上学。”
　　“诶小哥，算了吧，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
　　“那就麻烦小哥了，谢谢你啊真是好人，以后再也不会迟到了！”
　　张起灵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笑容明亮的吴邪，忽然间明白了一句话。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朝暮间

　　学生时代的每一天都相似得平淡无奇，新学期初始的兴奋感已经在每天多得吓人的作业里慢慢磨没，吴邪有时候看着老师一张一合的嘴，却全然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也不太懂自己奋斗努力的意义是不是只在于重点高中几个字而已。
　　面对成山的作业和老师家长日复一日的唠叨与和现实不符的极大期盼，吴邪拖着沉重的步伐在人生的路上慢慢挪动。
　　而至于坐在他旁边的每天在学校就基本可以完成作业的张起灵学神来说，初三不过换个教室而已，课程的难度与否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
　　被戏称为华和尚的化学老师曾说过，初中的学习靠的不是智商，而是努力。
　　这句话曾经安慰了吴邪可怜的自尊心，然而在张起灵身上似乎不太适用。
　　尽管吴邪不得不承认张起灵写作业背书十分认真，但是他似乎上课就没怎么听过啊？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
　　“我恨这个看脸的世界！”
　　吴邪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很是不满地碎碎念着。
　　张起灵闻言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
　　“嗯？”
　　吴邪见高冷学神张起灵终于搭理了自己一次，一下就来劲儿了：
　　“你考这么高不会是把判卷老师都□□了一遍吧？上学期政治选择题那么难你丫居然还满分！”
　　“……选择题是机器判的。”
　　吴邪决定这一路上都不再说话了。
　　不过等等……这路什么时候这么陡了？
　　吴邪紧紧抓着座位，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内心小小地纠结一下后，他不停对自己说“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害羞的”想催眠自己伸手抱住张起灵的腰，然而最后还是伸手扯住了他衣服的下摆。
　　“那个小哥，为什么换走这条路啊？”
　　“人少。”
　　张起灵言简意赅的理由让吴邪噎了一下，只能认命地抓紧。
　　色彩暗淡的红色跑道被太阳烘烤得滚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吴邪的双腿几乎是在无意识地向前跨步，整个人的力气似乎被抽空了一般，连头上的热汗都不得不任它们滑进眼眶，以眼睛里短暂的刺激性反应来保持头脑的清明。
　　好不容易攒出一口气，吴邪气喘吁吁地问旁边的胖子：
　　“还有……几圈？”
　　“呼，已经跑了七圈了，还剩三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同志……”
　　胖子跑起来的视觉效果就像一个滚动的球，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还不忘调侃几句，尽管说了半句就没力气再说下文了。
　　吴邪无奈地扯出个笑，不停地安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难”，几乎麻木的神经让他感觉不到疲惫，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干哑的嗓子不停地催促他停下来。
　　一圈又一圈的奔跑让吴邪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躺在沙地上的鱼，尽全力扑腾几下也依旧无法呼吸，甚至有种濒临死亡的绝望。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冲刺最后一圈！”，吴邪的心中升起了新的希望，但脚步却越发地沉重起来。
　　神思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张起灵的声音，是那样清淡的嗓音，驱逐了他身上的燥热与疲惫：
　　“别放弃。”
　　吴邪费力地扭头，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看到张起灵的脸，尽管他已经满头大汗，却依然保持着匀速与平稳的呼吸。
　　不能放弃……
　　吴邪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拼尽全力冲向终点。
　　如释重负般贪婪地大口呼吸空气的感觉，大概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吴邪瘫倒在操场上，心里已经把体育老师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等到换过劲儿来，才对比他先一步到达终点的张起灵勉强笑了笑：
　　“小哥，刚才谢谢你啊……”
　　张起灵淡淡地吐了两个字：
　　“没事。”
　　在长跑中说话这样不明智的选择，如果不是对深爱的人，谁会愿意呢。
　　吴邪坐在靠窗的位置，写作业写到手要断了的时候，总是习惯看窗外的夕阳。
　　楼下文具店的阿姨三三两两地搬凳子坐在门口杂七杂八地闲聊，夕阳的余晖洒在盛唐祥源的招牌上，街上的行人慢慢悠悠，空气中隐隐散发着饭菜的香味。
　　吴邪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安宁，平和。
　　然而吴妈也却对他的理想嗤之以鼻：才初三居然就已经想过退休老干部的生活了。
　　张起灵也随之停笔，轻轻侧头看向吴邪。温暖的阳光透过他的发梢，让张起灵的心底莫名有些柔软。
　　眼里没有你，余光里全是你。
　　一声细微的“咔嚓”声打破了静谧的气氛，张起灵率先反应过来，迅速地朝后面举着还没来得及收的手机的霍秀秀皱眉道：
　　“不准带手机。”
　　反射弧略长的吴邪也转过身小声吐槽道：
　　“秀秀你怎么又侵犯我肖像权！”
　　霍秀秀在这一方面秉承了霍家女人的干练果断，挑了挑眉后迅速戳了几下手机，然后给两人看：
　　“已经删了。”
　　吴邪凑过去看了看，删是删了，但是我好像看到相册里还有什么其他不得了的东西……
　　吴邪面红耳赤地转过身继续专心写作业了。
　　张起灵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个警告的眼神就不再回头了。
　　当晚张起灵成功地从霍秀秀那里拿到了照片，显然吴邪并不知道自动备份这种东西，轻而易举地就被骗了。
　　照片上面的少年支腮望着窗外，眉眼柔和；旁边的少年看着他，眼里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那种温柔就像是世人所仰望明月般，可见不可摘，可望不可及。
　　张起灵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把它换成了手机壁纸，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我喜欢你，是一首诗的欢喜。
　　“好，同学们来看下一题，这一题用换元法很简单，设2x＋1=a……”
　　一向以严厉著称的霍仙姑正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讲昨天考的卷子，手中的白色粉笔唰唰地在黑板上列出一行行乏味枯燥的公式，整个教室除了前排同学在认真听课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耷拉着眼皮偶尔象征性地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此证明自己有在认真听课。
　　吴邪昨晚熬夜到凌晨，统共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眼皮几乎都要粘合在一起了，大脑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那霍老太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卵玩意儿。还好坐在最后一排，前面又有胖子做天然屏蔽，于是他放心大胆地用胳膊支着前额阖上双眼，宽大的校服袖子刚好可以遮挡脸部，吴邪愉悦地投入了周公的怀抱。
　　“哟，天真无邪小同志，困成这德性，昨晚是干嘛去了？”
　　胖子趁霍仙姑训斥前排的黑瞎子时迅速扭过头，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张起灵和吴邪之间来回扫荡。
　　吴邪半梦半醒之间也没空回敬他，有气无力地答道：
　　“我喜欢的小说里一个人物的祭日在今天，昨天熬夜来着。”
　　“胖爷我跟你说，那些都是虚拟的，完全犯不着你……”
　　胖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仙姑的一声怒喝制住了：
　　“王月半！上课又说话，站教室后面去！”
　　吴邪听着胖子慢吞吞起身推动桌椅的声响，脑海里回响着他最后的话。意识朦胧间几个模糊的片段忽然闯入了他的思绪，他盯着眼前画满对勾的数学试卷，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声呢喃道：
　　“知道他过得很好，我大概也就安心了……”
　　待回过神来，才发现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薄荷糖。
　　吴邪疑惑的目光看向张起灵，后者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你不是困吗？”
　　吴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太感谢你了小哥，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才遇到你的！”
　　薄荷的清香在口腔里漫延，刺激着几乎已经没什么意识的神经系统。
　　尽管一颗小小的薄荷糖完全无法拯救一节吴邪的数学课，但吴邪还是强打起精神向张起灵感激地笑了笑。
　　然后他就接着肆无忌惮地睡了一节课，完全没有注意到张起灵望向自己时无奈的眼神。
　　时间在麻木中流失得飞快，运动会和国庆假期已经在向吴邪遥遥地招手了。
　　尽管运动会占用中秋假期，尽管国庆假期同样要被占用来进行奇葩的“警钟”考试，但能在初三的狂风暴雨里暂时歇息一下，就已经算是施舍了。
　　学生们对这次所谓的“警钟”考怨声载道，然而抱怨之后还是要选择面对现实，毕竟谁都无法逃脱中考的浩劫。胖子晚自习不停地跑调哼哼着“哦哦哦——为你敲响警钟——”，结果就是他的学分已经被张起灵扣成负的了。
　　生活永远是单调的两点一线，吴邪已经习惯了放学后滔滔不绝地对张起灵讲乱七八糟的事，偶尔听不到简单的回应也会不太高兴地埋怨“小哥你是不是嫌我烦啊要不然我自己回家也可以的”，得到张起灵意料之中沉默地摇头的回应之后，再继续兴高采烈地讲下去。
　　晚上十点半，吴邪按照惯例打开收音机。在每一个熬夜写作业的深夜，吴邪养成了固定听同一档节目的习惯。
　　那位电台主持人似乎叫齐羽，声音温润好听，总是用着固定的开场白：
　　“今晚我们听到的这些歌都已经上了年纪了，当听到它们时，你会想起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你在哪里，做着什么梦，爱着什么人。如果你是第一次听，也请你记住，你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梦，爱着什么人啊。”
　　他用声音和音乐填补了吴邪寂寥的深夜，激励着他不断为青春梦想而奋斗——哪怕只是把它们埋葬在作业里，直到若干年后回忆起来，吴邪仍能记起这位素未谋面的人曾带给他多少温暖。
　　“小邪，阿邪，邪邪，邪儿，邪仔……”
　　吴邪一脸无语地扭过头看着解雨臣，“说吧小花，你又找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张起灵听着他俩的对话，低头翻着化学书，握着笔的手陡然抓紧，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大理石与稀盐酸制取二氧化碳的方程式旁边画了一个重点符号。
　　“啧小邪，不要把别人都想得这么恶俗。”
　　吴邪一脸大写的“我不信”。
　　“过几天就是运动会了，你不打算报个项目？”
　　吴邪十分干脆地回答：“不打算。”
　　解雨臣装作痛心地叹了口气，“唉，都是最后一个运动会了……小邪，我也很不容易的好不好，你好歹体谅下我。”
　　“得了……还有什么项目？”
　　“一千五！来吧小邪！”
　　吴邪看着解雨臣似笑非笑的脸，正打算答应下来，旁边的张起灵却忽然出声道：
　　“我来吧。”
　　“诶？小哥你这小身板儿跑一千五没问题？”
　　张起灵眼睛里有些纵容与无奈，“我体育满分。”
　　“行，”解雨臣也不等吴邪反应过来，果断地在手中的表格最后一个空格里填上张起灵的名字，“总算交差了。”
　　吴邪依然有些难以放心，拉着张起灵的袖子不住地问：
　　“小哥你跑一千五真的可以？要不要我给你送水啊？哎你倒是说话啊！”
　　张起灵淡淡地扬起嘴角，吴邪看得微微怔住。
　　千年面瘫冰山脸居然笑了？
　　……又是没有睡醒的一天。
　　运动会如期而至，尽管依然要早起集合，但因为内容轻松，又是最后一个运动会了，班上的同学都十分兴奋。
　　吴邪没有项目，无所事事地坐在看台上刷作业写报道稿，偶尔抬头看看操场上的比赛情况，和旁边的张起灵吐槽几句。
　　霍秀秀来回走动收报道稿，尽管收获甚微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威逼利诱众人快写，然而一上午手里也只有薄薄的一小沓，索性下午也放弃了。
　　吴邪只是装了一上午逼而已，下午就按捺不住把作业一扔，和附近的人嬉笑打闹起来，顺带嘲笑胖子讲的黄段子。
　　游戏里最经典的自然要数真心话大冒险，正巧附近坐着霍秀秀、云彩和秦海婷几个女生，也就顺势自然而然地玩了起来。
　　吴邪来者不拒，热情地加入了他们，还顺便问了问张起灵要不要一起玩。原本所有人都觉得像张起灵这样的千年学神兼万年冰山是不会屑于和他们玩这些过时的游戏的，出乎意料的是，张起灵居然点了点头。
　　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周围暗恋张起灵良久的女生也纷纷踊跃加入，看样子是想趁机表白。吴邪一切看在眼里，心下也有些期待地觉得大概是有好戏看了。说起来班里这些青春期谁喜欢谁的小秘密，除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张起灵之外，都已经人尽皆知了，于是一时间大家的微笑都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游戏很快就开始了，除去胖子时有时无地往云彩那儿瞟的眼神儿和云彩时有时无往张起灵那儿瞟的眼神儿之外，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
　　显然，对周围一切十分敏感却对自己的事漠不关心的吴邪并没有注意到秦海婷和张起灵往自己这儿时有时无瞟的眼神儿。
　　解雨臣将一切尽收眼底，一边感慨着关系的复杂，一边懊恼地把凑过来戴着黑眼镜的某人推开。
　　张起灵并不擅长这类游戏，很快就输了，他毫不犹豫地选了看起来相对安全的真心话。
　　那么问题来了，真心话中最烂俗的问题是什么？——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霍秀秀代表广大女性同胞提出了该校女生出于对学神兼校草的私生活的关心最想知道的问题TOP 1。
　　张起灵的嘴唇无意识地抿紧了一下，脑海里闪过的是吴邪温暖的笑容：“有。”
　　然后他莫名其妙地看到女生那边炸开了锅般闹哄哄起来，几个女生捂嘴向着霍玲吃吃地笑起来，而霍玲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旁边还有几个女生也是一副羞涩的样子，眼光躲躲闪闪间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霍秀秀再一次发挥了无私的精神：
　　“是哪个妹子？坦白从宽！”
　　妹子？张起灵轻轻皱了一下眉，这才明白那群女生的意思。
　　“这是第二个问题。”
　　人群里一阵唏嘘，同时对那人的身份更加好奇。
　　这时广播站的播音响起：
　　“请初三男子一千五百米选手到检录处检录。”
　　张起灵站起身拍拍尘土，面无表情地从看台旁的楼梯走了下去。
　　吴邪望着张起灵离去的背影，一瞬间有些明白的孤独的含义。
　　尽管平日里被体育老师折磨出了顽强的毅力，但四百米的跑道仍然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对于初三的孩子来说，一千五百米仍是一场考验。
　　张起灵的速度始终很均匀，白色的校服短袖在风中飞舞，张扬着青春的气息。鬼使神差般，吴邪举起手机同旁边不停地喊着“啊啊啊张起灵好帅”“起灵加油”的妹子们一起拍下了这一幕。蓝天白云，清风暖阳，穿着白短袖奔跑的少年，成为吴邪校园生活中抹不去的画面。
　　三圈下来，后面已有许多人坚持不住开始步走，而一直坚持跑下来的也都渐渐体力不支。张起灵仍保持在第一的位置，拼尽全力冲向终点，这一刻他的耳边只剩下风声与吴邪的呐喊声，汗水顺着额头的轮廓流进眼睛里，强烈的刺激感保持着他头脑中最后的清明。吴邪的声音，吴邪的笑容,吴邪专注地解着理科题目的样子，吴邪数学课上支着脑袋偷偷睡觉被霍仙姑的声音惊醒，又做贼心虚地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自己的样子，在张起灵脑海里乱撞着，给他最后冲刺源源不断的动力。
　　吴邪拎着一瓶矿泉水站在终点，挥舞着手不顾形象地大喊着：
　　“小哥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眼看着张起灵第一个冲过终点，吴邪快走几步，正要开口喊张起灵的名字，旁边已有一群眼里画满桃心的女孩子们围了过去，手里的矿泉水花样繁多，都是商店里贵到让人觉得自己连水都喝不起的牌子。
　　吴邪盯着自己手中的矿泉水，只是普通的一块钱一瓶的水，阳光反射在上面，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心中腾的升起奇怪的失落感。他只好自我嘲讽：忽然有了一种嫁女儿的沧桑感。
　　想着，吴邪随手把水塞到旁边刚跳完高的秦海婷手里，礼貌性地笑着说了几句话。
　　张起灵已有些四肢酸软，他不耐烦地拨开人群，像想得到表扬的孩子一样，急切地想要见到吴邪，想看他眉眼弯弯地夸赞自己，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与别人正谈笑风生的吴邪，而那瓶本该属于自己的水，在秦海婷的手里，已经被喝过了。
　　一千五百米过后的不适感一拥而上，在他的身体里叫嚣着，翻腾得他头脑一阵阵眩晕。
　　张起灵随手接过了霍玲递来的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稳了稳心神，就沉默地走向场外。
　　苦涩的心仿佛溺入了深海，让他喘不过气来，隔着层层水波，岸边那人的眉眼那样熟悉，却是至死也无法触及的遥远。
　　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奢望拥有，否则真正失去的时候总会更难过。
　　心死不过一瞬间而已。
　　吴邪回到看台上时，张起灵正若无其事地坐着写作业，旁边放着一瓶水，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吴邪认出那似乎是霍玲送的。
　　再联想一下刚才的真心话大冒险，心中模糊已有了答案。
　　吴邪本想揶揄几句，但却敏感地发觉周围的气压低得可怕，只好闭了嘴摊开语文作业，一边在论证方式后面填了个立论和驳论，一边漫不经心地和前排的胖子扯皮，没有注意到张起灵抿紧的嘴唇。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校长徐三石贴心地发了月饼，引得学生们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声“三胖子万岁”。
　　小的可怜的月饼完全无法填饱吴邪的肚子，正巧发现胖子腆着脸要了两个，于是不由分说扑上去就抢，可惜体型悬殊太大，未遂。
　　张起灵的行动快于理智，月饼在自己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递给了吴邪。看着对方有些不敢相信的眼神，张起灵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不饿。”
　　吴邪稍犹豫一下饥饿感就已占了上风，他接过月饼，“嘶啦”一声撕开了包装袋。
　　张起灵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的不安翻涌起来。
　　总有一天，他是会离开我的吧。
　　吴邪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下午就把解家送的那盒看起来高端洋气的月饼拎了过来，作为对张起灵的谢礼。
　　不巧的是解雨臣刚好路过，“哟小邪，这月饼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吴邪干笑几声，一脸无辜：
　　“呃？你是不是记错了？”
　　解雨臣嘴角微挑，转身离开：
　　“大概吧。”
　　吴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僵硬地扭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张起灵解释。天知道他只是看这盒月饼顺眼而已，根本没考虑别的。
　　虽然小哥不会介意，但把被人送的东西再转送出去，怎么说都不太好。
　　吴邪喉咙发紧，“呃，那个……”
　　“没事。”
　　吴邪被看穿了心思，尴尬地偏过头不去看张起灵。张起灵的眼里漾出一丝笑意，他抬头看向天际，一片片云彩被太阳染上了橘红色，热烈的颜色好像要燃烧起来。

　　惊弦梦

　　运动会过后就是国庆假期，吴邪在家无所事事地窝了五天，然后顶着被胖子骚扰到半夜而产生的黑眼圈走上了考场。
　　语文考试的题目并不困难，吴邪心不在焉地一道道应付着，脑子里全是胖子昨天半文艺半逗比风地执着地给他发企鹅，伤春悲秋地说不停，“胖爷我是真的喜欢，从来没有开过玩笑。”
　　他觉得胖子多半是受打击喝高了，不敢多问只好一句句安慰他，毕竟班里谁不知道云彩喜欢的是张起灵。
　　所以说，爱情这东西真是捉摸不透，为了避免误伤真希望一辈子离这玩意儿远远的。
　　吴邪想着，手滑在半命题作文题目上填了个爱情，合起来连成题目“有爱情才有真正的美丽”。
　　他抽搐着嘴角去拿改正带，忽然想起考试似乎不准用改正带。
　　那篇作文吴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写完的，总是就是十分凄凉。
　　至此，吴邪成功获得称号“作死小能手”。
　　警钟考结束后就按成绩重新排了座位，吴邪艰辛地往前爬了一名，也算可喜可贺。张起灵依然正居第一，霍玲如愿以偿考了第九，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掩不住的笑意。
　　简而言之，吴邪的同桌是秦海婷，前桌是阿宁和阴魂不散的胖子，后桌则是张起灵和霍玲。
　　这样的座位顺序让人瞬间眼前一亮，有好戏看了。
　　吴邪出乎意料地拿了语文高分，这对于一向以理科成绩横扫千军的他来说，实在是世界奇迹。
　　陈文锦声情并茂地朗读吴邪的作文时，光是题目就已让全班哗然，再看内容更是让几个写着一手标准应试作文的同学愤愤不平，然而这世上本就没什么绝对，创新往往比墨守成规更吸引人的眼球，只可惜他们已经习惯绝对的存在。
　　吴邪小声地和秦海婷吐槽自己的作文，而后又得意洋洋地说了什么，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秦海婷也弯着嘴角又回了一句，两人在张起灵的视线里笑得肩膀颤抖，连前桌的胖子都回过头来凑热闹。
　　这几天的生活似乎都是如此，前面的四个人形成了小小的朋友圈，每天毫不顾忌地嬉笑打闹，在课上聊天扔纸团儿，完全没有一副学霸应该有的样子。他们与沉默的张起灵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隔了透明的障壁，像是存在于两个世界的人，只是时空的偶尔交错让他们相遇而已。
　　只有每天放学时听着吴邪在自行车后座上碎碎念，张起灵才有一瞬间觉得，吴邪是属于自己的。
　　此时课堂上，陈文锦已经读到了最后一句，“……她并不是我人生中的那一树花开，我只是途径了她的盛放。”
　　教室里的空气有一秒的凝固，随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一片低低的窃笑起哄声，还有几个人的目光里写满了“卧槽这种题材的作文都能拿高分”的不敢置信。
　　阿宁挑着眉，语气意味深长：
　　“吴邪，我以后得改口叫你super吴了，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啊。”
　　吴邪尴尬地摆摆手，“哪里哪里，我都是乱编的。”
　　这篇作文他是真的瞎编的，不过到现在都没有摸过大姑娘手这种事，说出来估计会被嘲笑到二十年后的同学聚会吧……但是说起来，才初三好好的谈什么恋爱。
　　一旁多次想用小动作引起张起灵的注意但屡屡失败的霍玲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想不到吴邪的作文也写得这么好。”
　　尽管语气中饱含赞赏，似是无意间随口一说，但已是霍玲自开始读吴邪的作文就已在心底排练过十几遍的语气和腔调。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措手不及之间只是不想给自己在意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张起灵的脸色不太好，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后，他勉强点了点头，“嗯。”
　　难得见张起灵开口，霍玲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想说的话不经大脑思考就说了出来：
　　“起灵你的文笔也不错啊，能不能借我看一下你的作文？”
　　“诶，起灵？霍玲你这么叫不慎得慌吗？”
　　吴邪闻声回头，笑着揶揄道。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拿出语文答题卡递给霍玲，却是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
　　考试过后就是一个集家长会和颁奖典礼为一体的誓师大会，内容无非就是装模做样地喊几句话做做样子而已，结束后吴邪就拉着张起灵去一张摊在长桌上的横幅上签名。
　　吴邪拿着马克笔，一笔一划地在红色横幅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递给张起灵，瘦金体的字迹在一片群魔乱舞的签名里格外显眼。
　　张起灵贪恋着笔上还残留着的吴邪手掌的温度，把自己的名字端正地写在吴邪二字的旁边，郑重地像是在完成一场盛大的仪式。
　　“哟，小天真，原来你和小哥在这儿藏着呢，怪不得胖爷到处都找不着你俩。”
　　张起灵投过去一个眼神算作简单地打招呼，然后趁着吴邪和胖子没完没了地聊天时拿出手机，迅速地把两人的签名拍了下来，看起来完整得像是没有一点缺憾。可是这样张起灵和吴邪的名字能连在一起的日子，又还能有多久？
　　胖子注意到了张起灵的动作，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签名这种事情怎么不叫上胖爷我呢，天真小同志，你真是太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了。”
　　说着，他在两人的名字上方中间豪迈地签下了自己名字，龙飞凤舞的字迹与其他两人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胖子仍不自知，恬不知耻地把三个人的名字框成了一个三角形。
　　“我说胖子你这干嘛呢？三角恋啊？”
　　吴邪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
　　“看你这德性，怎么着也不像个文艺青年啊，看看人家张小哥，那才叫静若处子……”
　　“……你的语文是不是霍仙姑教的？”
　　胖子眼看着保不住最后一点面子了，摆摆手说：
　　“好歹霍老太太也教我们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图形吧，说好了我们仨是铁三角，以后就算你俩勾搭上，也不能开除胖爷我的角籍啊。”
　　吴邪看着抒情正在兴头上的胖子，还是没忍心告诉他三角形是小学学的。于是转了话题：
　　“你看，云彩过来了。”
　　胖子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个女生挽着手臂说笑着向这边走过来。
　　简单的打招呼式的问候语过后，横幅上又多了几个名字，张起灵忽然间有点庆幸胖子把三个人的名字框了起来，这样他和吴邪看起来永远都可以在一起，不被别人打扰。
　　可终究只是看起来而已。
　　天气越来越寒冷了，吴邪裹着厚厚的棉袄晃晃悠悠地下楼时，残余的睡意被寒风激到了九霄云外。他觉得，冬天的风都是黑色的。
　　张起灵已经等在楼下了，他靠在自行车上，本就偏白的肤色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等了多久。
　　吴邪坐在后座上不停地念叨着，“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今为……呃……”
　　“今为所识贫乏者的我而为之。”
　　“啊对，然后是‘是以不可以已乎？’……咦，小哥快看，下雪了！”
　　张起灵闻声望去，吴邪家的小区里太黑没有看清楚，到了路上透过清晨橘黄色的路灯灯光，才发觉暗黑色天幕上飘零的雪花。像细碎的砂糖，把世界变成甜蜜的童话世界。
　　“嗯，”张起灵顿了一下，“把围巾系好。”
　　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张起灵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想和你一起走过漫漫风雪，这样不经意间就可以到白头。
　　不远处的学校亮着明晃晃的灯光，成为清晨灰暗的色彩中唯一的一抹亮度。
　　吴邪不停地往手里呵着气等张起灵弯腰把车子锁好，状似无意间问道：
　　“小哥，你穿这么少，不冷啊？”
　　张起灵沉默地摇摇头，与吴邪并肩走向教学楼。
　　自警钟考后，门口就挂上了显眼的LED屏幕，明晃晃的“距中考还有240天”十分醒目，也算是给学生们增加了无形的压力。
　　楼道里的气温要比外面高很多，张起灵无奈地看着吴邪满头白绒绒的雪花，习惯性地伸手替他抹掉。吴邪笑嘻嘻地也去拍张起灵的头，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举动在别人看来有多么亲密。
　　走到班门口时，张起灵忽然开口：
　　“我有事找陈老师，你先进去。”
　　吴邪以为是他的班长职份所在，于是也不疑有他，笑得眉眼弯弯：
　　“好，你快去吧。”
　　张起灵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吴邪仍在原地站着，看到他时眼睛一亮：
　　“小哥，走吧。”
　　张起灵差点想要揉揉眼睛来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啊。”吴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啦，快进班吧。”
　　时光在匆忙中总是消逝得很快，照例是周五晚自习的躁动过后，迎来了难得的周末。
　　吴邪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把书本一件件地收拾进书包里，顺便跟周围的同学挨个道别。
　　秦海婷恋恋不舍地把笔袋收进书包里，拉好了拉链，“吴邪，下周见。”
　　“再见！”
　　吴邪咧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嘿super吴，拜拜。”
　　吴邪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嗯阿宁，拜拜。”
　　“小天真，不要太想胖爷我啊～”
　　“行了行了赶紧走，我向党保证绝对不想你。”
　　张起灵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等着，一直到吴邪把围巾围好后他还不放心地伸手掖了掖。
　　吴邪通过和张起灵几个月下来的接触，大概也能摸到一些跟他交流的窍门了，尽管这个闷油瓶子话少了点，但人还是很不错的。
　　“小哥，再过两周就到圣诞节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张起灵愣了一下，一个“你”字险些脱口而出。他定了定心神，“没有。”
　　“这样啊，阿宁她们吵着跟我要礼物，我都因为要送什么纠结很久了……不过我跟你说啊，我发现秦海婷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张起灵恍恍惚惚地听着别人的名字一个接一个从吴邪嘴里顺理成章地说出来，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直到吴邪久久听不到回应，又重复了一遍，“小哥，你说呢？”
　　张起灵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是胖子课上出了什么丑还是秦海婷和他讲了什么有趣的段子，张起灵都不想听。
　　他最后只是一如既往地应了一声，“嗯。”
　　吴邪仿佛受到什么鼓励一般，继续喋喋不休下去。
　　张起灵失神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听到有个声音在嘲笑着自己。
　　谁让你是单相思呢。

　　待君归

　　周日晚上是一周一度的赶作业时间，然而吴邪却望着眼前的数学题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鉴于他原本就擅长理科，所以能难倒他的题并不多，而这道题显然是刷新了他的解题观。
　　最后终于无可奈何的他只能登陆了小企鹅，戳开了班群。
　　天真无邪 21：11：05
　　【图片】求解这道题！
　　天真无邪 21：11：06
　　四【这】清【不】导【是】航【广告】五十六页十二题！
　　胖爷 21：11：45
　　小天真，你说你上一次qq还这么没情调，真是辜负了党对你的栽培
　　咻咻咻咻 21：11：50
　　不会做qwqqqq
　　北海有亭 21：12：02
　　+1
　　花解语 21：12：10
　　+10086
　　叫我宁姐 21：12：18
　　+身份证号码
　　吴邪欲哭无泪地看着这群没正型的人，打算另辟蹊径。
　　然而，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
　　370 21：13：00
　　x+y=(sinB+cosB,sinC+cosC)
　　z=(cosB,-cosC)-cosC(sinB+cosB)=cosB(sinC+cosC)
　　sinBcosC+cosBsinC+2cosBcosC=0
　　sin(B+C)+2cosBcosC=0 sinA=sin(B+C)
　　sinA+2cosBcosC=0
　　天真无邪 21：13：03
　　嗷嗷嗷小哥好人！！
　　370 21：13：09
　　懂了吗
　　天真无邪 21：13：30
　　等下，打字不方便，我给你打电话吧
　　370 21：13：32
　　好
　　吴邪撒着欢儿打通了张起灵的电话，成功地解决了这道题。
　　怎么说呢，吴邪觉得这道题忽然变得可爱起来了。
　　他想，他大概明白自己心中莫名的情感是什么了。
　　躺在床上独自纠结吴邪并不知道，他和张起灵的聊天记录已经被截屏大肆宣扬了，而班里成立了一个神奇的组织——灵邪教。
　　吴爸吴妈要同时出差去外地这件事，对吴邪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这就意味着他可以有一个肆无忌惮的周末。
　　在吴邪连续24小时无间隔地打游戏后，一阵浓重的困意与饿意同时涌上大脑，他没有经过任何犹豫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周日的下午了。
　　吴邪看着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有些接受无能。
　　环顾一下四周，椅子上放的是还没有动过的书包，电脑的指示灯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还有昨天热了没来得及喝的牛奶还在餐桌上摆着，屋里一片狼藉。
　　吴邪忧郁地下床穿上拖鞋，揉了揉仍然像被浆糊黏住的脑袋，只好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打开手机，一串串未接来电立马飞了出来，大部分是吴爸吴妈和一帮损友打来的，意料之外的是还有两个张起灵的电话。
　　吴邪逐个回电，面对吴妈的追问，他也只好打个哈哈：“啊手机静音了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的……”
　　本来作业完成的状况已经岌岌可危了，但因为吴邪平时是个乐于助人又好说话的学霸，班群里有几个人在不停地刷屏艾特他求发作业。
　　他烦躁地回了一句“老子饿着呢，没动作业”，于是在一片哀嚎夹杂着“天啦噜吴邪居然攻起来了”的感叹声中，班群又重新归于寂静。
　　吴邪一边抄化学方程式，一边考虑吃个饭还来不来得及，还有应不应该给张起灵打个电话，电话接通了又该说什么……活的好累。
　　吴邪还在纠结n次方的时候，手机屏亮了起来，显示有来电。
　　诶，张起灵？
　　吴邪把电话支到耳边：
　　“喂小哥？有事儿？”
　　其实他更想说“你作业写了吗赶紧拿来给我抄吧”来着。
　　“上午补习怎么不来？”
　　“呃，那个啊，”吴邪抄方程式的手停了一下，“通宵打游戏来着，就睡过头了。”
　　即使隔了很远，他也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张起灵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这就是你没写作业的原因？”
　　吴邪迟疑地想了想，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的”，就想起自己刚才明明发在群里的那句话，一种奇怪的不好意思涌上心头，他连忙掩饰道：
　　“不不不小哥你听我解释那是我骗他们的我我我我其实已经写完作业了……”
　　语无伦次地说完以后，吴邪发现自己居然脸红成一片。
　　那边的张起灵顿了一下，“你吃晚饭了吗？”
　　“啊，这个还没，我正打算吃来着……”
　　吴邪再一次没出息地结结巴巴扯了个谎，但他觉得，为什么扯个谎这种事在张起灵面前都能让自己紧张成这个德行才是最值得深思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后，张起灵沉默了的时间长到吴邪都忍不住想看看手机是不是信号断了。
　　“那就好。”
　　不等吴邪再说点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
　　日！这闷油瓶居然敢先挂劳资的电话！
　　一阵莫名其妙的气闷后，吴邪越发地意识到自己这几天不太对劲儿。
　　说起来，这种不对劲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大概是，和张起灵坐同桌以后？
　　吴邪被自己的想法震了一下，慌不择路地继续拿起笔抄铜和稀硫酸的反应公式，但这个想法却固执地盘旋在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对于任何一个直男来说，忽然间发现自己似乎这件对同性的感情不太正常这种事，都是不小的打击。
　　好巧不巧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吴邪带着仍处在懵逼状态的脑子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就是自己纠结了很久的张起灵。
　　言情小说里都怎么写的来着——
　　张起灵是不是应该先来一个霸道总裁式的壁咚和拥抱，再开始深情地告白？
　　“虽然我们相识的日子还是短暂的，可是我已深深把你来爱了，你的天真和你的纯情已把我吸引了，你就是我梦中美丽的天使，我知道你是一个天真善良温柔的男孩……”
　　张起灵看着吴邪明显不在状态完全不打算让自己进门的样子，有些无奈地侧着身子走进了屋子，把手里的东西往茶几上摆好，然后又回玄关处换鞋，熟悉地就像自己家。
　　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吴邪猛地甩掉无限脑补，如梦初醒般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张起灵，“那啥，等等，小哥，你这是干嘛？”
　　“还有多少作业没写？”
　　张起灵就像是没听到吴邪的话一般，直接开口问道。
　　“呃，怎么说呢……全没写。”
　　张起灵站起身来走向里屋，“我写文科，你写理科。”
　　吴邪反应过来后的第一句话是：
　　“不小哥我写文科，你——”
　　“这周作业的题型很重要。”
　　“好吧。”
　　吴邪终于妥协了，至少有张起灵的帮助，能比预想的时间早一半写完作业。
　　他无意见抬头看到摆在茶几上的餐盒，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走过去发现真的是饭菜后才开口问道：
　　“小哥？这是你买的？”
　　正在抄语文解词的张起灵“嗯”了一声，想想又补上了一句，“趁热吃。”
　　饿了一天半的吴邪也顾不得考虑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夹起一片过油肉就往嘴里塞，还迅速地扒了两口米饭。觉得噎的厉害，又大口吞了一肚子鸡蛋汤。
　　什么叫美好的人生，就是这样。
　　大快朵颐一番后的吴邪美滋滋地回到桌子前时，张起灵已经把大部分抄写作业都完成了。
　　吴邪翻开数学练习册，侧头看着张起灵写完的作业，感觉只有涕泗横流才能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感激之情了。
　　张起灵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跟一道三角函数的题缠了将近十分钟，忍不住开口，“不会的题空下，我一会儿教你。”
　　吴邪果然应了一声，开始继续攻克剩下的题目了。
　　张起灵写完得早，看吴邪仍在奋笔疾书，索性趁这个机会好好看了看吴邪的房间。
　　于是当吴邪的作业只剩下不会的题的时候 ，刚想叫张起灵，才发现他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他伸了个懒腰，看看表，已经八点了。要不是有张起灵的话，恐怕今晚只能挑灯夜战了。
　　吴邪等了半晌也不见张起灵回来，刚出房间就被家里的整洁程度吓到了：卧槽，哪儿来的田螺姑娘？
　　他最终在书房找到了勤劳善良的田螺张姑娘，张起灵正在看桌上摆着的吴邪五岁的相片，那时吴邪穿着喜庆的红短褂靠在旋转木马上，清秀的小脸都笑得皱成了一团，白胖的小手在耳边举着比了一个剪刀手，看起来就像瓷娃娃一样讨喜。
　　张起灵听到吴邪的脚步声，有些庆幸自己把照片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转头道：
　　“写完了？”
　　“嗯，”吴邪应着，耳尖微红地用手去遮挡照片，“小哥你看这个干嘛，小时候实在是……太，太蠢了。”
　　张起灵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在心暗道，还是现在更蠢一点。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径直回了吴邪的卧室，给身旁的人一道一道细心讲解着题。
　　窗外暗色的天空，室内明亮的灯光，字台前影影绰绰的两个背影，一切看起来都温馨而美好。
　　吴邪不敢看张起灵的侧颜，只是一味盯着雪白的卷子上耀武扬威的三角函数看，恍惚间想，他清朗的声音和骨节分明的手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遥远得好像永远触碰不到。这样快要窒息的疼痛，就好像要溺死在水中一般。
　　张起灵注意到吴邪的走神，又重复了一遍，“吴邪？听懂了吗？”
　　“啊……？小哥你说什么？”
　　吴邪刚从文青模式切换回来，还没适应情况。
　　张起灵什么都没说，用自动铅指着那道题又重新开始讲解，吴邪看着自动铅在纸上留下的浅色痕迹，忍不住又想，他这样耐心又帅气的人，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那我……那我在他心中，又算什么呢？
　　张起灵留意到吴邪今天的不对劲，不得不停下来，“吴邪，你怎么了？”
　　“对不起啊小哥，我现在状态不太好……你能不能再讲一遍？”
　　吴邪回过神来，尴尬地挠着头道歉。他又怎么会知道，张起灵不会忍心拒绝他的每一个请求。
　　吴邪这次听得很认真，很快就在草稿纸上算出了答案，开始往试卷上誊抄解题过程。
　　所有的作业都完成后，天已经黑透了。
　　吴邪过意不去，“小哥，你要不就住这儿吧？”
　　“不用。”
　　吴邪还想再挽留，但想想张起灵的书包什么的还都在他家，留在这里也不太现实，于是只好作罢，“那成，小哥，我送送你。”
　　走到家门口，张起灵一边换鞋一边开口，“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吴邪想了想，“大概周四吧，怎么了？”
　　“这几天晚上我来和你写作业，”张起灵似乎觉得措辞有些暧昧，于是又补上一句，“你自制力太差。”
　　吴邪还正为前半句感动着呢，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扯了扯眼角，把门打开，“行行行你开心就好，就送到这儿了小哥回见。”
　　张起灵看着耍小脾气的吴邪，不由地笑了一下，“好，再见。”
　　诶……张起灵刚才居然笑了？
　　吴邪愣愣地看着张起灵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都忘记了关门。
　　张起灵走到三楼时都没有听到吴邪的关门声，心下疑惑，开口问道，“吴邪？怎么了？”
　　他这一出声，楼道里的感应灯都亮了，吴邪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穿堂风，把自己激了个哆嗦。
　　“没没没没事！”
　　吴邪嫌弃着自己的结巴，然后干脆地关上了门。
　　我今天这傻狍子样儿，简直了。

　　到白头

　　“小天真，你老实跟我交代，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妹子了？”
　　吴邪看着胖子的八婆脸，无奈地笑笑企图欲盖弥彰：
　　“想什么呢你，没有的事。”
　　“据胖爷我的不完整统计，你这一周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十八次，回答问题答得一塌糊涂五次，莫名其妙开始脸红三十二次，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胖爷我王字倒着写！”
　　“王字倒着写还是王。”
　　吴邪趴在桌子上，善意地提醒道。
　　“行了吧小天真，你再不承认我就直接告诉小哥去了。”
　　“你……你怎么知……”吴邪说了一半才发现露馅了，垂头丧气地托着腮帮，“好吧我承认，小哥他人挺好的，我对他是有点图谋不轨，但我真的是直的啊！直的！”
　　胖子笑得肥肉乱颤，“我只是诈你一下，没想到你还真喜欢张小哥啊哈哈哈……好吧好吧言归正传，每一个直男变弯之前，都是你这样的想法。”
　　吴邪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理胖子了。
　　胖子笑迷迷地蹭过来，“行了逗你的，就看你一天提他提百八十次的，看不出来你俩有点啥才是真有鬼了。不过，那张小哥呢，他喜欢你不？”
　　“我也不知道，”吴邪苦恼地把头发乱抓一气，“他会不会觉得我有毛病？毕竟同性恋现在完全不被大众接受……”
　　“胖爷劝你也别想太多，喜欢就是喜欢了，不上了试试怎么知道你俩不合适？”
　　语毕，胖子摸着下巴想了想，又纠正了一下，“不对，你这小身板儿，怎么看都是他上你。”
　　吴邪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忽然间很想抡拳头打胖子。
　　似乎越来越期待每晚写作业的时光，那是唯一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张起灵的侧颜看，暂时安慰自己“这个人是我的”的时候了。
　　吴邪觉得自己开始在喜欢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圣诞的氛围开始在学校里漫延，街边大大小小的商铺摆满了色彩缤纷的糖果，礼物店也总是人满为患。
　　吴邪在阿宁和秦海婷等一干女生的撺掇下，买了一大袋糖拿到学校，给周围的人一把一把地分了，也算是沾了沾圣诞气息。
　　倒是吴邪收到了不少礼物，花花绿绿地塞了一桌子。
　　陈文锦组织全班占了晚自习开圣诞晚会，恰好是周五，于是大家也都没什么顾虑，说说笑笑地吃零食看节目，提前过了一把新年的瘾。
　　于是放学也自然而然地比以往拖了很久，吴邪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撑得要爆炸了。
　　圣诞晚会最终在全班合唱《single dog》的歌声中结束，几乎所有带手机的人都录了视频，在空间丧心病狂地刷屏。
　　吴邪正在考虑怎么把占最小的体积把所有礼物装进书包里时，张起灵已经收拾好书包站在桌旁等他了。
　　他也不好再磨蹭，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去装好，正要跟周围的人打招呼，衣角却被秦海婷扯住了：
　　“那个……吴邪，你能不能等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因为光线问题，吴邪并没有看清她微红的脸颊，以为她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转头对张起灵说：
　　“小哥，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出了班门。
　　吴邪把围巾在脖子上一圈一圈绕好，然后和秦海婷并肩随着人流往出走。
　　街边的霓虹灯闪着彩色的光，路上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礼物，打闹说笑着的学生们。
　　吴邪看着忍不住有些感慨，扳扳指头这三年过得也挺快，好像昨天才刚刚入学，明天就已面临中考的压力和别离的笙歌。
　　旁边的秦海婷终于下定决心要开口了，“吴邪，我喜欢你。”
　　吴邪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尴尬地转头装作看风景。
　　秦海婷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其实我也知道你没什么可能接受，但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毕业以后说不定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想说的话还是要趁早。”
　　“这是我喜欢你的第七年，为了能离你近一点我很努力过，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用。你跑得太快，现在我追累了。”
　　“吴邪，为什么最先喜欢上你的人是我，陪你走到最后的，却不是我。”
　　“从前从前，有一个爱你很久。”
　　吴邪僵硬着身子，沉默了半天。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秦海婷咧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那祝你们幸福。”
　　吴邪的脑海里闪过张起灵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嘴角，“嗯，但愿。”
　　吴邪的笑容幸福得太不合时宜，就像是对秦海婷大大的嘲讽。
　　“圣诞节快乐。”
　　秦海婷句末的尾音都已带上哭腔，捂脸抽泣地跑着离开了，她的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拖得很长很长。
　　吴邪愣在原地，呆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的雪，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样不适应没有张起灵陪伴的夜晚。吴邪下意识地四顾寻找那个能让自己安心的身影，转过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张起灵，推着熟悉的自行车站在阴影里，正在看向自己。
　　这大概，就是幸福了吧。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在那里。
　　不离不弃。
　　一路上出奇地沉默，张起灵是习惯了安静，而吴邪的脑袋里只剩下刚才秦海婷捂着脸跑开的样子在不停地循环播放，还有她刚才说的话也在不停地搅动着他的神经。
　　喜欢这种东西，没有征兆也没有原因，七年来风风雨雨万水千山都走过，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秦海婷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来讲都算个不错的姑娘，但她不是张起灵。
　　“你为什么没有接受她？”
　　张起灵看着前面不停摁喇叭的汽车，从侧面绕开后泄愤般地快速蹬了几下自行车。
　　刚才亲耳听到吴邪说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的时候，心碎的声音太响，以至于他都听不清秦海婷的哭泣声，眼里只剩下吴邪的背影，那样熟悉却也那么陌生。
　　吴邪听到张起灵的声音，愣了一下，“呃……因为我不喜欢她啊。”
　　张起灵的语调里听不出喜怒，“那我呢。”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尝试。
　　“我当然喜欢你啦，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吴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摆摆手想混过去。
　　“吴邪，我喜欢你。我没有开过玩笑。”
　　张起灵的语速很慢，吴邪能想到他此时慎重的表情。
　　吴邪的大脑瞬间当机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巧？
　　凉飕飕的风刮到吴邪的脸上，复杂的心绪一下子涌上来，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喜悦，让他能在大街上的嘈杂声中听清加速的怦怦心跳。
　　他想了想，颤抖着手揽上了张起灵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衣服里。
　　得到无声的肯定，张起灵的面无表情下是吴邪看不到的波涛汹涌。
　　他紧了紧校服衣领，感受着吴邪趴在自己背上的温度，心里满得将要溢出的甜蜜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到家时，吴邪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然后递给张起灵，“小哥，圣诞节快乐。”
　　张起灵接过来拿了出来，是一条毛茸茸的长围巾，黑色的毛线拿在手里十分厚实。
　　“是我妈妈亲手织的，这样你冬天就能暖和点儿了。”
　　张起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嗯？”
　　“好吧，我戴过一次……”
　　我只不过，想和你用同样的东西，一次就好。
　　张起灵看着被揭穿而局促不安的吴邪，浅笑着把围巾塞到他手里：
　　“你帮我戴。”
　　刚表完白就这样，这闷油瓶子的脸呢！
　　吴邪一边吐槽一边接过来绕在张起灵的脖子上，黑色衬得他的肤色越发显得白皙。
　　围巾绕了两圈刚刚好，吴邪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张起灵的脸上，围巾上似乎还残留着吴邪身上的味道，让他的心里有些痒痒的。
　　吴邪忽然被攥住了下巴，愕然间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小哥……你干什么啊，唔……”
　　吴邪的嘴唇很软，张起灵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描绘着轮廓，直到吴邪回过神来，红着脸笨拙地回应他。
　　那晚吴邪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不好意思地扭头跑进了楼道，在一片黑暗的楼梯旁平复着自己的喘息。
　　几年后想想，他其实有点儿后悔就那么丢人地逃跑了。
　　那可是劳资的初吻啊。
　　张起灵望着吴邪仓皇而逃的背影，在路灯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勾起了嘴唇。
　　他忽然间想起了曾经做过的英语阅读，翻译过来大概是：“用一小时喜欢一个人，用一天爱上一个人，用一辈子得到一个人。”
　　他喜欢吴邪，用了五年的时间。
　　感谢你，没有让我等一辈子。
　　张起灵第一次遇到吴邪的时候，吴邪才四年级。
　　那是一次校内举办的辩论会，其中的几位辩手囊括了校内品学兼优的尖子生。
　　大概是出于老师学而优则仕的心理，张起灵也在辩手之列。
　　吴邪和张起灵分别是正反方的一辩，那时张起灵看着吴邪自信满满地站起来，用清朗的声音有条不紊地阐述正方观点时，几乎不像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
　　以至于当轮到张起灵时，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稳了心神，慢慢开口：
　　“我认为正方是在以偏概全，……”
　　几乎就是从那时候起，张起灵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吴邪。
　　他波澜不惊的生活表面上看似没有改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着隔壁班的吴邪长大，而那个名字已经随着时间的洪流，深入骨髓。
　　大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止体育老师摧残这帮初三孩子们的步伐。
　　吴邪在被雪掩盖的操场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完步时，脸冻得通红，搓着双手不住地往手里哈气，口里还不住地抱怨着：
　　“呼，好冷啊……”
　　饶是张起灵的脸也红红的一片，配上他没有表情的脸，显得十分滑稽。
　　他拉过吴邪的手凑到自己嘴边，呼出的暖暖的热气萦绕在他的手指间。
　　吴邪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你……你干嘛……”
　　张起灵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朝吴邪的手里哈气：
　　“取暖。”
　　吴邪别扭地动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开：
　　“这是在学校啊。”
　　张起灵似乎是笑了笑，松开了手，轻轻拥住他：
　　“还冷吗？”
　　“不不不冷了小哥你放开我啊……”
　　张起灵浅笑着把落在吴邪头顶的细雪拂掉，拉着他的手走向教学楼。
　　多想就和你这样，一直到白头。
　　不远处的胖子等人表示受到了一百万点伤害值，而霍秀秀她们手机的“咔嚓”声几乎造成了精神污染。
　　体育课果然不是单身狗该上的课。

　　携春秋

　　圣诞节过后差不多就该开艺术节了，然后就是跨年。
　　吴邪不打算轻易放过最后一个艺术节，拉着张起灵就去报了节目，完全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吴邪报的节目是唱歌，歌曲也是他自己选的，张起灵看着他忙着准备节目，无奈地笑了一下，任由他去。
　　艺术节很快到了，吴邪和张起灵的节目通过层层审核作为开场曲，被放到了第一个。
　　背景音乐在空气里缓缓流淌着，吴邪和着音调轻轻唱起来，“目光触及那笔记老旧，我全盘皆看透，是谁拿命赌十年的咒，又能等待多久……”
　　清澈的声音刚刚响起，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归于寂静，全场只剩下吴邪的歌声。
　　没多久，张起灵清冷的声音默契地接上：“终究路行身后，谁的时间都赔不够，运转命轴阻挡鬼神停留，忘记我别回头就这样逃走……”
　　胖子在台下愤愤地向右边的解雨臣抱怨：
　　“靠，这他娘的就是情歌对唱啊！”
　　解雨臣眯着眼看着台上，手里是显示玩了一半的俄罗斯方块的小粉手机，难得赞同地点了点头。
　　吴邪和张起灵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简单之间却张显着青春与活力。两个人站在一起，动作默契自然，说不出来的协调，站在舞台上的灯光下更加耀眼。
　　这时忽然听到旁边妹子们兴奋的尖叫声，胖子诧异地扭头看向台上，结果差点被闪瞎了。
　　吴邪唱到“你总不言说自行断后，从未考虑过并肩与否”时，忽地微微转身向张起灵，看张起灵眼里那深情劲儿，连胖子看了都觉得酸气十足。
　　张起灵没料到吴邪忽然这么做，但也配合地向吴邪的方向倾过身，眼眸深深望进他的眼底，“早已习惯独自行走，怕你陪我承受”。
　　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靠，这俩人秀恩爱还秀上瘾了？这是要让全校师生见证他们的□□呸爱情吗？
　　此时学校的贴吧已经被由霍秀秀带头的全校腐女刷屏了，“灵邪一生推”“灵邪王道”“此生不悔入灵邪”等等一系列飞得满贴吧都是。
　　这时二人的演唱结束了，随着背景音乐的尾声，张起灵和吴邪礼貌地向台下鞠躬，然后互相拥抱了一下。
　　学校贴吧持续被两人深情对望和最后的拥抱照片刷屏着，而两人一样的服饰已经成为三中的最新最火爆情侣装款式。
　　下台时吴邪走在张起灵的前面，张起灵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笑了一下。
　　总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一想到就会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
　　“初三二班张起灵，男神我喜欢你！”
　　“吴邪吴邪啊啊啊好帅！！”
　　“……”
　　吴邪在后台一边划拉手机表白墙一边笑，看到有意思的还举着给张起灵看：
　　“哈哈哈小哥你看这个，有好多人喜欢你啊。”
　　张起灵凑过去瞟一眼就移开视线，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吴邪不以为意，又翻出来一页表白兴致盎然地当小说看。
　　“诶这妹子好眼光，不过怎么能把我帅的秘密随便泄露出去呢。”
　　“哈哈哈小花居然说虐狗，他不是有黑眼镜儿呢嘛。”
　　“噫小哥，这个妹子看起来对你情深意重啊，看照片长得不错你不看人家几眼？”
　　张起灵总算有了点反应，腔调凉凉的：
　　“嗯？”
　　吴邪一看这架势就怂了，“……你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
　　消息提示音忽然响起来，吴邪去看手机，结果一下就愣住了。
　　“卧了个大槽……胖子这家伙开什么国际玩笑……”
　　张起灵不悦地皱了皱眉，“别说脏话。”
　　吴邪颤着手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胖子刚来的消息：
　　胖爷 11:05:23
　　嘿小天真，你在哪儿呢？我跟云彩在外面咖啡厅，你和小哥来不？
　　张起灵看了一眼，借着吴邪的手戳了几个字。
　　天真无邪 11:06:12
　　不去。
　　“卧……”吴邪把槽字生生咽了下去，“小哥你干嘛？为什么不去？”
　　张起灵抬了抬眼皮，“我不关心和你无关的事情。”
　　吴邪耳朵微红，嘟囔着：
　　“但这也不太好啊，毕竟胖子是兄弟啊。”
　　说着拿过手机，匆匆回了一句话。
　　天真无邪 11:08:54
　　刚才是小哥回的你别在意，我这就过去
　　胖爷 11:09:02
　　好嘞
　　张起灵和吴邪到咖啡馆的时候，胖子和云彩似乎在说什么严肃的事，气氛十分凝重。
　　吴邪露出大大咧咧的笑容，“胖子你急匆匆找我俩，到底什么事儿啊？”
　　“你们来啦，来来来坐。”
　　吴邪拉着张起灵坐到对面，“怎么了？这么严肃。你们不会要谋杀我和小哥吧。”
　　胖子笑得有点勉强：
　　“云彩有话跟小哥说，天真我们先回避一下。”
　　吴邪直觉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懵着被胖子拉着站了起来。
　　忽然感到衣角被扯住，吴邪疑惑地看着张起灵，“怎么了小哥？你们说完我就回来。”
　　尽管话是这么说，但吴邪心中多少有些不愉快，毕竟张起灵受欢迎的程度他看得到，既然要单独谈，谈什么谁都能想得到。
　　张起灵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吴邪的心一下子软了起来：
　　“吴邪，别走。”
　　云彩见状干脆说道：
　　“那就都别走吧，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吴邪头疼地看着云彩，忽然想起了前不久秦海婷表白的那个晚上，自己也是这样手足无措。
　　生活往往比小说更狗血。
　　凭什么我要一直受人摆布，这不公平。
　　云彩已经酝酿了情绪准备开始说了：
　　“张起灵，你应该知道……”
　　“服务员，”吴邪忽然招了招手，“加两杯咖啡。”
　　“好的，请问要点什么？”
　　“嗯，”吴邪指了指胖子和云彩，“跟他们一样。”
　　“好的。”
　　吴邪瞟了一眼三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人，淡淡地开口：
　　“那什么云彩，你要说什么我们都能猜到。但是你足够明智的话，就不会在看完今天的艺术节之后还想跟小哥告白。如果你想确定我们的关系的话，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麻烦你不要再打扰了，谢谢。”
　　“您好，您的咖啡。”
　　服务员过来把咖啡放到吴邪和张起灵面前，打破了僵局。
　　吴邪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呃，这个，小天真你……”
　　胖子率先开口，一脸不敢置信。
　　张起灵已经回过神来，“嗯，我们在一起了，所以云彩你有什么要说的，没必要。”
　　云彩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没来得及插一句话。
　　“小哥你拉我走干嘛，咖啡还没喝呢不能浪费……”
　　张起灵脑海里仍回荡着吴邪刚才的话，不由地握紧了他的手。
　　回家的公交车十分拥挤，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时期，人群嘈杂。
　　张起灵自然而然地把吴邪护在胳膊之间，就像他一如既往地为他挡下所有伤害与苦难一样，无论是哪一生哪一世。
　　一路无话。
　　到了吴邪家那一站，张起灵和吴邪一起走下车，寒风凛冽地吹过来，地上还有前些天未融的薄冰，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微微的光。
　　“吴邪，”张起灵忽然开口，“谢谢你教我学会了爱。”
　　“啊？小哥你忽然说这个干嘛？”
　　张起灵不再言语，凑近了吴邪的脸，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最后只是替他把围巾系好。
　　反倒是吴邪被他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为搞懵逼了，任由张起灵动作。
　　“快上楼吧。”
　　“啊……好，小哥再见！”
　　吴邪如梦初醒一般转身噔噔噔跑进了楼道，一口气跑回了家。
　　“小邪怎么了？”吴妈正在看电视，听到动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脸怎么这么红？”
　　“呃……冻的啊，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吴邪信口诌了个理由，赶紧回了自己的屋子。
　　吴妈听着他关门的声音，向吴一穷抱怨道：
　　“小邪这孩子，出门也不知道该多穿点儿。”
　　此时楼下的张起灵看到吴邪房里亮起的灯光，面无表情的脸下是掩不住的暖意，带着这份暖意，他慢慢向小区外面走去。
　　吴邪握着笔在纸上唰唰地进行演算，然后认真地把过程一步一步地抄到试卷上。
　　今天考的是最后一科理综，考场内的气氛也隐隐躁动不安起来。
　　吴邪心满意足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又反复检查了几遍答案后，响起了收卷铃的声音。
　　“嗨super吴，一起回家吗？”
　　阿宁刚好坐在吴邪前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啊，不了。你先走吧。”
　　吴邪抬头笑了一下，发现张起灵果然已经在教室门口等着了。
　　“那好，假期愉快哦。”
　　阿宁说着把自己套进了黑色羽绒服里，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你也是，拜拜！”
　　阿宁向教室外面走去，路过张起灵时打了个招呼，尽管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回应。
　　“小哥，你考得怎么样？”
　　吴邪背着包走到门口，自然而然地拉过他的手，笑着问道。
　　“还可以。”
　　“嗯，我这次感觉也比以前发挥得好。”吴邪眉眼弯弯，又有些遗憾地补充道，“就是大概没法跟你做同桌了。”
　　张起灵捏了捏他的手：“没事。”
　　吴邪没有多想，“对了小哥，今天下午班里组织出去玩儿，你跟我去呗？”
　　张起灵听着吴邪有些讨好的声音，眼里不知不觉就有了暖意，“好。”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给小花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喂，小花嘛，我是吴邪。……对，是的他也要去……哈你不是有黑眼镜儿吗！……”
　　张起灵侧过头看着打电话不停小声吐槽的吴邪，周围是考生议论试题答案的声音。
　　人潮拥挤，我只想拉住你的手。
　　吴邪刚推开KTV包厢的门，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你们还真不信了，我跟你们说那张小哥和天真性福美满的生活……”
　　“胖子！”吴邪大步走进来，“你说什么呢！”
　　“没，没说什么啊……小天真，你来啦！”
　　张起灵跟在吴邪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
　　吴邪也不好再说什么，气鼓鼓地瞪了胖子一眼，在张起灵旁边坐下。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尽管吴邪百般否定，但根据他俩刚进来时的小动作细节来看，胖子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张起灵，这朵被看作高冷面瘫无欲无求的高岭之花，被吴邪，掰弯了。
　　这个不大的包厢立即炸了，众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秦海婷和云彩。
　　虽然吴邪和张起灵之前就在班里很受欢迎，但众所周知且大众承认的cp其实是张起灵、云彩和吴邪、秦海婷，无论是相貌还是成绩来看，这两对儿都很有前途。
　　世事无常，现在官方认证自称“我们”的成了张起灵和吴邪，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阿宁咳了一下，“那个，要不秦海婷和云彩你俩在一起试试看？”
　　“噗，阿宁你脑子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给宁姐的脑洞点赞！”
　　“楼上加一。”
　　“壮哉我大搞基二班！”
　　“说得好有道理，秦海婷和云彩你们怎么看？”
　　“……不应该问问元芳吗！”
　　秦海婷笑得十分温婉，一副已经不在意的样子，“阿宁说什么呢，既然他们在一起了，我当然祝他们幸福。”
　　云彩的眼圈儿有点红，但也轻轻松松地笑起来，“你就别打趣我了。”
　　吴邪本就被刚才忽然奇怪起来的气氛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现在看到大家又恢复正常，这才松了口气，歪头朝张起灵笑了一下。
　　不料，云彩忽然转头看向张起灵，“张起灵，我祝你幸福，祝你们的爱情能被这个社会所承认。”
　　这个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因为当所有人顺着云彩的目光都看向张起灵时，刚好看到吴邪刚才的动作，而张起灵眼里的宠溺在一片昏暗里都清清楚楚。
　　胖子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旁边的解雨臣干脆放下小粉手机靠在沙发上等着看戏。
　　吴邪茫然地看着大家，开始思考来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
　　“嗯。”张起灵忽然开口了，算是回应了云彩的话，又转头看向解雨臣旁边的黑瞎子，“你怎么来了？”
　　“嗨哑巴，我当然是跟我媳妇儿来的了。”
　　黑瞎子一如既往地作死，顺便装模作样地搂了一下解雨臣，结果被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这么一下，大家又开始各说各的，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不停地有点歌唱歌起哄的人。
　　就在胖子举着啤酒瓶挨个逼哥们儿喝酒的时候，秦海婷却点了一首完全不符合她的歌，压低了嗓音唱得声嘶力竭，隐隐有眼泪划过弯起的唇角：“他做了他觉得对的选择，我只好祝福他真的对了，爱不到我最想要爱的人，谁还能要我怎样呢……从他们的眼神说明了我不可能，每当听见她或他说我们，就像听见爱情永恒的嘲笑声……”
　　吴邪透过昏暗的灯光去看她，忽然间有些心疼这个女孩子，茫茫人海，她却偏偏喜欢了一个这样的自己。
　　但心疼，终究不是爱。
　　“小天真，看什么呢，来干了这杯酒！”
　　吴邪回过神来，拿起桌上一瓶啤酒刚灌了一口就被张起灵抢了过去，“我替他。”
　　“小哥你干什么啊，KTV里的酒根本不含多少酒精的。”
　　张起灵不回答他，只是安静地把那一瓶酒尽数喝了下去。
　　胖子讨了个没趣，又拎了一瓶找潘子去了。
　　“吴邪。”
　　张起灵的吐息间都染上了酒气。
　　“怎么了小哥？你一口气喝这么多没事吧？”
　　“你是不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灯光的阴影打在张起灵脸上，影影绰绰的一片，吴邪看不清他的表情，“如果你不想继续，我会放手。”
　　吴邪看着他的样子，一时间又好笑又心疼，想必是自己刚才看秦海婷的样子让他误解了什么，于是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口道：
　　“小哥，你想什么呢。我不会勉强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吴邪看着张起灵的眼睛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只喜欢你，张起灵。”
　　张起灵因震惊而暂时说不出话，只是倾身拥住了吴邪，“嗯。”
　　聚会在一片“卧槽张起灵吴邪你们别秀恩爱虐狗了”“这简直就是屠狗”声中结束，吴邪拉着张起灵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对了小哥，我刚才本来是想给你唱歌的，谁知道她们闹那一出……”
　　“那现在唱。”
　　吴邪清了清嗓子，“不好听可不怪我。”
　　“好。”
　　吴邪的声音很清澈，缓缓流淌在寂静的夜里，“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在自由自在的空气里吵吵闹闹，你可知道我唯一的想要。世界还小我
　　陪你去到天涯海角，在没有烦恼的角落里停止寻找，在无忧无虑的时光里慢慢变老……唔小哥你……”
　　吴邪的歌声一点点湮没在张起灵的口腔里，逐渐没了声音。
　　这一生，只想听你的心跳。

　　共清晨

　　吴邪回到家后到头一着枕头就睡着了，反正已经放假了，想睡多久都可以，完全不用担心起床晚的问题。
　　吴邪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四周漆黑一片，月光透过窗帘洒在木地板上。
　　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下了床，向卫生间走去，顺手把枕边的手机拿起来下意识地看时间。
　　刚摁下解锁键，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吴邪呲牙咧嘴地把亮度调低，然后就愣住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两个来自张起灵的未接来电，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和十二点左右的时候。
　　这么晚了……小哥会有什么事？
　　吴邪想都没想，直接按了回拨键。
　　“嘟嘟”声没响几下，那边就接通了，张起灵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吴邪。”
　　听到他的声音，吴邪松了口气，“小哥，打电话什么事？……对不起啊，我一回家就睡着了。”
　　“没什么。我在楼下。”
　　吴邪懵了，“楼下？什么楼下？”
　　“你家单元门口。”
　　“卧槽张起灵大半夜的你来干嘛？原地等着别动，我现在就下去！”
　　吴邪挂了电话跑到客厅，啪地打开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楼下跑。
　　“小邪，怎么了？……”
　　被吵醒的吴一穷出声问道，久久得不到回应又翻了个身睡着了。
　　吴邪闹出的动静让整个单元楼的声控灯都亮了，他一步几个台阶地往楼下跑着。
　　吴邪气喘吁吁地推开楼道门时，一股半夜的寒风瑟瑟地吹来，穿着一层薄薄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皎洁的月亮悬在半空，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风路过树林，发出沙沙的摇晃声。
　　吴邪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不远处的张起灵，他低垂着头靠在自行车上，身上的衣服还是下午那套，此时已经闻声向自己看过来了。
　　“小哥！你……你怎么过来了？”
　　吴邪一边小跑过去一边喘着气。
　　“我来找你。我没有家了。”
　　张起灵的声音和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只是因为寒风的长时间肆虐而带了些颤抖。
　　吴邪不可置信地看着张起灵，“你跟家人闹翻了？等了多久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顿了一下：
　　“没多久。”
　　吴邪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还说没多久！你十一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来了吧？你不懂摁门铃吗？”
　　“怕打扰到你。”
　　张起灵的刘海有些长，吴邪看不清他的表情，一阵心疼翻腾着涌上来。
　　“别说了，跟我回家。”
　　吴邪说着把自行车推着走向楼道，张起灵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眼里却是温度无法冻结的温柔。
　　吴邪把自行车锁好，拉着张起灵往楼上走，不停地朝他手里呵气想让他暖和一点儿，尽管没什么效果。
　　刚推开家门，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客厅的灯仍亮着。
　　吴邪拿出来拖鞋给张起灵换上后把他推进浴室洗热水澡，自己去把张起灵的衣物和包一样一样收拾好。
　　疲惫了几个小时的身体在热水的冲洗下慢慢放松，身上也逐渐恢复了体温。张起灵微仰着头，闭眼任水流顺着头发流下去，满脑子都只剩下刚才吴邪刚才身上只穿着睡衣向自己跑来的样子，心中的甜蜜满得将要溢出来。
　　张起灵想起抚养自己长大的外婆去世的时候，明明不久前还言笑晏晏的她，转眼就因为突发脑溢血离开了他。
　　他那时只有七岁，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房子，到晚上都不敢睡觉，一闭上眼就是外婆的样子和声音，搅得他无法也不敢安眠。
　　似乎是自那以后，开始看淡生死，看淡人情冷暖。
　　是是非非，无所牵挂。
　　直到，他遇到了吴邪。
　　张起灵拿起吴邪准备好的干净睡衣穿好，浅灰色和淡咖色的格子条纹交错纵横，有种温暖的感觉，像极了家。
　　一切都结束了，张起灵对自己说。
　　他关上灯，轻手轻脚地躺在已经熟睡了的吴邪身边。
　　闻着熟悉而安心的味道，张起灵很快就坠入睡梦。
　　吴邪做了一个长长的很奇怪的梦。梦的画面支离破碎，他站在若有若无的寥寥白雾中，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触不到。
　　只能听到身边人清冷的声音，熟悉而悦耳，可当他不停地转身想要伸手去寻找那个人的时候，四周却只剩下虚无一片。
　　最后他只剩下一个人，茫然失措地站在原地，徒然地举着胳膊。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要等谁。
　　明明有个名字就在唇齿间流转，可辗转几番，仍是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小哥，小哥……你在哪……”
　　张起灵锁着眉头，看着眼前梦呓着两脸通红的少年，把温度计从吴邪胳膊下拿出来，看了一眼眉皱得更厉害了。
　　他轻轻握住吴邪的手，“吴邪？……我在。”
　　吴邪的爸妈忙于工作，一大早就出门了，反而吴邪因为昨晚一身汗跑下楼又被寒风一吹，今天早上就发烧了。
　　张起灵自责地摇了摇头，替吴邪掖好被子后就去卫生间拧了热毛巾，不停地擦着他的额头。
　　张起灵从来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尤其是感冒发烧这种事，他从小体质好基本没得过病，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犹豫了一下，张起灵拿起吴邪的手机准备查查资料，弹出来的却是密码的输入框。
　　张起灵的手顿了一下，熟练地摁上了吴邪的生日。
　　出乎意料，密码错误。
　　张起灵轻轻皱了眉，颤抖着手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怀着一点点渺茫而小心的希翼与期待。
　　看着解开的手机屏幕，背景是不知道什么被偷拍的自己，穿着深蓝色的连帽衫趴在桌子上补眠，脸色苍白。
　　张起灵看着手机足足愣了几十秒，才点开百度的搜索框。
　　张起灵看了好几个百度回答后差不多懂了，把凉毛巾放到吴邪的额头上降温，又替他擦了一遍身子。
　　吴邪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嘴里哼哼唧唧地不停冒出一些音节，一会儿是在叫张起灵，一会儿又在念叨家里早已去世的亲人，睡得十分不安稳。
　　张起灵到客厅去翻药，仔细捡了吴邪能吃的药，按照说明书把药粒挑好放在掌心里。
　　他把吴邪轻轻扶起来靠着床头，微凉的手凑在他的嘴边，声音变得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吴邪，醒醒，吃药了。”
　　吴邪恍惚间听到小哥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模模糊糊的放大的张起灵的脸。
　　头脑里一片混沌，吴邪翕动着嘴唇却干哑着嗓子，什么都说不出来。身子也直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朦朦胧胧只想继续睡觉。
　　张起灵蹩了一下眉，强行让吴邪张开了嘴，把药塞了进去，然后自己喝了一口水没有咽下，凑过去贴上了吴邪的嘴唇，把水一点点渡进去。
　　吴邪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把药咽了进去，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张起灵浅笑着把毛巾重新洗了一遍，又放回吴邪的额头上。
　　吴邪的烧下午就退了，他醒来的时候，张起灵已经趴在他旁边睡着了。
　　吴邪怕吵醒他，但太久不翻身实在有些难受，正在纠结之间，张起灵已经睁开了眼。
　　“醒了？还难受吗？”
　　吴邪在被子里待了整整一上午，身上和头发上都是热出来的汗，脸也红扑扑的，但在张起灵眼里，无论什么样的他都很好看。
　　吴邪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多了，谢谢你，小哥。”
　　张起灵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碗白粥，晾得已经差不多能吃了，他端起来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用勺子轻轻搅动：
　　“来吃点东西，不然胃里难受。”
　　吴邪仍是病恹恹的样子，强打起精神做起来靠着床头，看着张起灵舀起一勺粥凑在嘴边吹气降温，又尝了一小口确认不烫才给自己喂的样子不由地红了耳根，侧过头不去看他。
　　张起灵看到后想笑，忍不住脑补如果吴邪知道自己是怎么喂他药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他伸手把吴邪的头扳回来，语气却宠溺而无奈，“好好喝粥。”
　　吴邪这才侧过头，稍低着身子把粥吞咽进肚子里，动作像极了啄米的小鸡。
　　张起灵的眼底倒映着吴邪的模样，他一勺一勺把粥喂完的时候，每一勺他都亲口尝过，所以他自己也差不多饱了。
　　入口的白米软糯香甜，吴邪斜靠在床边，忽然想，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不错的。
　　大概幸福就是，吃饱穿暖，你在身边。
　　晚上吴爸吴妈回家的时候，吴邪跟他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张起灵。
　　吴一穷和吴妈原本就是热情淳朴的人，让张起灵借住几天完全不成问题，但每日三餐因两人工作繁忙，所以只能让张起灵和吴邪自行解决。
　　倒是吴妈不了解张起灵的身世，还特意建议他跟父母好好谈谈，毕竟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张起灵没有点破自己乱七八糟的家世是如何不堪一提，只是礼貌地接受了建议。
　　从此吴邪每天吃泡面下馆子的生活算是正式告罄了，张起灵从小自己生活，独立生活能力很强，做饭打扫家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于是两个人除了一起补课和写作业以外，又多了一项新的生活内容：买菜。
　　吴邪跟着张起灵去菜市场，看着他熟练地挑菜买菜的时候眼里只剩下“崇拜”两个字，尽管只有初中，却让吴邪恍惚觉得看到了大学毕业乃至工作后他们的生活方式。
　　天气越来越冷了，吴邪所在的城市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三十度以下，每天早晨起床成了最折磨人的事之一。
　　张起灵在假期仍保持着早起的习惯，每天总是他先起来洗漱做饭，收拾好东西后再喊吴邪起床。
　　吴邪再床上翻了个身，“几点了啊……着什么急。我再睡会儿。”
　　“七点半，你还有半个小时穿衣服吃早饭去上课。”
　　张起灵没什么表情地把围裙从身上解下来，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刚煎好的鸡蛋。
　　“啊？这么晚了？”吴邪一边慢吞吞地起床嘟囔着，一边半闭地睡眼前浮现的仍是梦里的场景，“小哥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
　　张起灵无语地听着他的声音，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自己喊了多少遍，“快吃饭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来！”
　　吴邪加紧动作把牛仔裤套上去，踩着拖鞋旋风般冲去卫生间洗漱。
　　吃过早餐，张起灵替吴邪把嘴边的牛奶渍抹去，吴邪帮张起灵把自己送的围巾系好，两人穿着厚厚的棉服，带着心中的暖意，一起出门去补习。
　　吴邪怕张起灵骑车手冷，特意挑了一副手套给他，粉嫩的色系，上面还粘着小兔子玩偶，很符合女孩子的少女心。
　　但张起灵戴上……配上他骨节分明白净的手，倒也不突兀，只是引得回头率一下子高了起来。
　　张起灵对此也没什么反应，表面上每天只是正常地戴摘手套，但背地里却格外爱惜吴邪送给他的东西。
　　这节是数学课，讲台上的中年女教师气势凌人地在复习三角函数，吴邪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嘴，思绪忍不住飘远了。
　　他想起艺术节的时候，张起灵换衣服做上台准备，吴邪替他拿着手机。闲着无聊随意划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手机壁纸却无比眼熟。
　　阳光正好，自己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而张起灵坐在自己旁边，看向他的目光盈满了温柔。
　　吴邪忽地想起这张照片似乎是某节自习课上霍秀秀拍的，当时她还骗自己照片已经删了。
　　原来他曾经竟也这么认真地看过自己，原来他那么久以前……就喜欢我了吗？
　　吴邪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很久，直到张起灵喊了他好几遍，他才忽地回过神来，慌忙摁灭了手机屏幕，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张起灵一起走上舞台。
　　手掌忽然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捏了一下，吴邪恍然拉回心神来，看到黑板上写的满满当当的解题过程，才发觉自己走了很久的神。
　　侧头看到张起灵微微皱起的眉，“别走神。”
　　吴邪点点头，拔开笔帽往试卷上抄过程，猝不及防被张起灵堵住了嘴唇。
　　讲台上的女老师正转身在黑板上抄题，两人坐的排数又靠后，完全没人注意他们。
　　张起灵只是蜻蜓点水般蹭了蹭吴邪的嘴唇，然后无视吴邪唰得红起来的脸，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连声音都带着笑意。
　　吴邪的脸更红了，收回思绪认真听完了整节课都不敢看他。

　　且望怀

　　临近过年，大街上卖对联礼炮的小摊越来越多，春节的气息也浓了起来。
　　和胖子他们约好春节晚上一起跨年，大概下午八点左右大家就都在餐馆聚齐了。
　　张起灵和吴邪是最后到的，穿着同样牛仔裤和短款黑色羽绒服的二人一出现就闪瞎了所有人，胖子捂着眼睛表示再也不跟他们两个用情侣装秀恩爱的虐狗党愉快玩耍了。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很多同学纷纷点了店里新推出的冰激凌，吴邪本想跟一发风，却被张起灵以“感冒刚好不能吃凉的”的理由回绝了，两人的对话和眼神交流……大过年的，不虐狗，不屠狗，和平友好，和谐共处。
　　总之后来的结果就是吴邪不死心地又抢了好几勺张起灵的冰激凌，本着“尝尝”的理由，一挖就是一大勺。
　　秦海婷和云彩也都笑得很平静，仿佛不足一月前闹得天昏地暗的不是她们两个，而声嘶力竭地唱着情歌企图挽回所爱的人的也不是她们所干的事。
　　说到底，爱情这种东西真真假假，谁又能看得清呢。
　　还好，张起灵没有错过吴邪，我没有错过你。
　　胖子也多少有了些改变，尽管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胖爷我是真的喜欢，从来没有开过玩笑”，但他眼里炽热的爱意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消逝，变成了更加沉稳的感情。
　　有时候他还跟吴邪开玩笑，“如果云彩死了，我大概会一辈子守着她吧，就算从始自终她的心里也没有过我”，吴邪笑着骂他，“你就不能盼着点人家好”。
　　至于他的发小解雨臣和自称姓齐的黑瞎子，看起来现在情况发展得也不错，虽然解雨臣仍是一脸嫌弃，但总归心里也存着黑瞎子的位置。
　　还有就是大大咧咧的阿宁了，她大概是这一群人中最省心的一个了，没有抛弃别人也没有被抛弃，一直咧着嘴笑得很爽快，动作干脆利索，有求必应。大概没有人注意到她看着张起灵和吴邪的背影时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也没有人想过她唱着“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时心中真正的想法。
　　有些感情只适合藏在心里，说不说出来，后果都没什么差别。
　　阿宁想着苦笑起来，随即拿起一杯啤酒，举起来大声道，“super吴，祝你新的一年更加帅气，祝你跟张大班长幸福！”
　　吴邪迫于张起灵的淫威，只能以茶代酒跟阿宁碰了杯：
　　“嗯，那我祝你新的一年也越来越帅，找到男票！”
　　人群中有人哄笑起来，“吴邪你这话就不对了，哪有祝女孩子更帅的啊。”
　　吴邪尴尬地笑着挠头，倒是阿宁不屑地瞟了他们一眼：
　　“怎么着，我现在不帅？”
　　“帅！宁姐最帅！”
　　眼看着就要到零点了，胖子等人带头跟着餐馆电视里的春晚倒数十秒，“十，九，八……”
　　随着最后一秒的数完，外面的礼花轰地炸了起来，在暗黑色的天幕上炸出璀璨耀眼的烟花。
　　张起灵握着吴邪的手站在餐馆外听着不断的爆竹声，看着烟花，一种过年喜庆的欣喜感从心底腾地升起。
　　“我说外面两个忙着秀恩爱的，赶紧回来吃年夜饭了！”
　　大奎操着略粗的嗓门在餐馆里喊道。
　　“就是，我说小三爷啊，等着你们大家怎么开吃啊？”
　　潘子带着哄笑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吴邪和张起灵相视一笑，牵着手走回座位，开始吃今年的第一顿饭。
　　新年快乐。
　　愿以后的年年岁岁，我们都仍能在一起，面对这个世界的笑容与泪水。
　　吴邪拉着张起灵在小区里燃的旺火边来回绕圈子烤火，燃烧的火苗映得他的脸一片红色，
　　秦海婷曾经跟吴邪说过，绕着旺火正走三圈反走三圈，心中的愿望就会实现。
　　她还特意提了一下，“我许的愿望就实现了，真的很灵验的。”
　　吴邪当时兴致盎然，一边计划着过年的时候怎么把小哥拉过来跟自己烤火一边顺口问了一句，“那你许的什么愿啊？”
　　秦海婷明显愣了一下，“我许的愿望？第二年不再喜欢你。现在来看果然很灵。”
　　语毕，转身便离开了。
　　吴邪现在想起那天的场景，仍是有些难受。
　　张起灵注意到吴邪发呆的神情，知道他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怎么了？”
　　吴邪一如既往地咧开一个笑容，“在许愿啊，小哥一起吗？”
　　张起灵点点头，双手合十，样子十分虔诚。
　　“诶小哥，你许了什么愿啊？”
　　张起灵浅笑着握着吴邪的手，“你猜是什么就是什么。”
　　寒假结束后中考的脚步越来越近，吴邪整天埋在题海里，有时候晕晕乎乎地看什么都是一道没有解的题，每天晚上梦的内容与中考相关得也越来越多。
　　吴邪现在的成绩在班主任看来，顶多算是能进次重点高中，而重点高中与他的水平仍多少有些差距。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陈文锦把张起灵和吴邪重新安排成了同桌，这个决定自然让吴邪欣喜万分，也更方便了他随时随地地请教问题，但张起灵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似乎这个安排是他意料之中一般。
　　吴邪也曾无意间问过陈文锦这件事，但陈文锦只是一笑而过，甚至还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道：
　　“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也不懂，但你能幸福就好了。”
　　吴邪隐隐觉得陈文锦是知道了什么，但糟糕的是他并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
　　班里平日里的嬉笑逗比风气暂时被压在了箱底，尽管偶尔胖子几个人仍会以不同的方式逗乐，跟着笑的人的心情却比以往更沉重了。
　　吴邪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有时候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再想想校门口悬挂的中考倒计时，心不由得有些沉重。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那样平静的生活呢，没有喧嚣，没有压力。
　　想着，他不由地轻声道：
　　“小哥，我要是没法跟你考上一所学校怎么办……”
　　张起灵仍不疾不徐地蹬着自行车，吴邪以为他没有听到，忧郁地把头埋在了张起灵的校服里。
　　等到了吴邪家的单元门口，张起灵才忽然出声：
　　“不管你考到哪里，我都会陪你。”
　　吴邪愣了愣，才明白张起灵不是没有听到，只是一路上都在措辞安慰自己。
　　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只是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罢了。
　　很快，一模结束，成绩下来了。
　　吴邪总算闯进了班级前五，年级前十，按照这个成绩来看，跟张起灵一同上重点高中是没什么问题了。
　　班里也有闲言碎语说吴邪是傍上了张起灵这个学霸，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又是他亲戚才能提升成绩这么快，但张起灵心中清楚得很，如果吴邪考不上重点高中，反倒对不起他屋中几近彻夜的灯光。
　　中考，兵荒马乱。
　　吴邪初一以为中考毕业离自己还很远很远，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他像往常一样早起洗漱，心境比他提前所设想得要平静得多，仿佛只是一场普通的小型考试，只是脑袋里装了更多的之乎者也相似三角形三角函数定状语从句罢了。
　　张起灵在楼下等他，夏天的天亮的很早，两人都穿着简单的校服短袖和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清晨微凉的风吹过来格外地舒服。
　　吴邪和张起灵很巧地分在一所学校考试，只是楼层班级不同。
　　吴邪坐在考场里，带着满满地自信握笔答题，一道一道仔细读题、解题、答题，再到最后的检查，脑子里只有张起灵进考场前对自己说的话，“我相信你。”
　　考试终于结束了，在不知道成绩是好是坏的时候，吴邪趁机约张起灵出去玩。
　　两人一同来到生活学习过三年的学校，太多的记忆，太多的画面，没有痕迹地远行而去。
　　张起灵陪着吴邪走完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教室，操场，水房，教师办公室……听着吴邪碎碎念着曾经的故事，张起灵无端地也有些感慨。又是一个三年，过去了啊。
　　最后，吴邪拉着张起灵在校园门口自拍，镜头里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男孩子并肩站在一起，一个笑得一脸阳光，比着剪刀手;另一个轻轻弯着嘴角，眼神柔和。
　　远方吹来夏天的风，带来一阵凉爽和清香的味道。
　　初中生活，至此落幕。
　　澹月澹云窗外雨，一声声。
　　此去经年，我一直都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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